编辑推荐

  ★永不过时的科幻寓言小说,充满社会性、警惕性和哲思,《云图》《黑镜》等热门影视剧思想与创作的基础。
  ★一部饱受争议但热销半个多世纪的经典之作,赫胥黎被指责为“色情文学作家”,《美丽新世界》在一度被禁的时期,仍出了近60个版本,销量近300万册。
  ★20世纪百大英文小说评选中排名第5;英国《观察者》和BBC的阅读调查,《美丽新世界》居阅读排名前列。
  ★具品鉴和收藏价值的版本:内地早、具影响力的译本,李黎女士2013年对照原著第三度修订,美国斯坦福大学医学教授薛人望先生从专业角度对书中科技术语、名词重新核对修订。
  ★英国插画大赛获奖插画首次收入,60余幅珍贵图片精彩呈现。

内容简介

  公元2532年是个科技高度发达的新世界:没有物质匮乏之忧虑,没有衰老颓废之烦恼,没有工作繁琐之厌倦,没有孕育抚养之压力,没有婚姻、性道德之约束,没有药物滥用之限制,没有政治高压之窒息……俨然是人类一直以来无限向往和憧憬的“世外桃源”和“乌托邦”。然而,在这个“美丽新世界”里,人们失去了个人情感——爸爸妈妈是令人羞辱的词,失去了爱情——性代替了爱,失去了痛苦、激情和经历危险的感觉——1克索麻就能带来快乐,可怕的是,人失去了思考的权利,失去了创造的能力……过去、现在、未来,人类关于自身和未来的所有忧思都蕴含其中。

作者简介

  阿道司·赫胥黎(AldousHuxley,1894—1963),英国著名作家、学者,一生创作了50多部小说、诗歌、哲学著作和游记,其中最富盛名的是长篇小说《美丽新世界》。赫胥黎出生于大名鼎鼎的赫胥黎家族,祖父是《天演论》的作者,父亲是英国小说家,哥哥是著名动物学家,弟弟是诺贝尔奖得主。他先后就读于伊顿公学和牛津大学。青年时的一次眼疾几乎让他视力全失,在学习了盲文后,他开始写作,先后创作了许多胎炙人口的小说,并且在学术领域成绩斐然。在他人生的最后阶段,在一些学术圈他被认为是现代思想的领导者,位列当时最杰出的知识分子行列。

  译者介绍:
  李黎(1948—),本名鲍利黎,是出生在内地﹑成长在台湾﹑旅居美国的小说﹑散文﹑剧本及专栏作家。在中国内地﹑台湾﹑香港三地出版小说﹑散文﹑翻译﹑电影剧本等逾三十部;获有多项小说奖﹑电影剧本奖。李黎的唯一译作《美丽新世界》曾给予20世纪80年代的内地读者以巨大影响。
  薛人望(1948—),美国斯坦福大学医学院教授,生殖生物学部门主任。曾获美国国家卫生署(NIH)研究事业发展奖等多项奖项。中国科学院生命科学研究所首席科学家。

精彩书评

  读过之后,你或许能忘了书本身,但一定不会忘记书中的伟大预言和不朽思想。
  ——《圣路易斯邮报》
  
  《美丽新世界》是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人文学科的“三结合”……结尾虽然是悲观的,但作者洞察人类前途危机的能力和丰富的想象,使它远远领先普通科幻小说,成为20世纪前期的经典之作,也使作者成为无数青年人的偶像。
  ——现代文学批评家、翻译家宋淇

目录

回首未来/李黎
再版前言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大家读
面对“美丽新世界”/止庵

精彩书摘

  第十八章
  房门半开着,他们走进去。
  “约翰!”
  从浴室里传来一阵难听而奇特的声响。
  “你怎么啦?”汉姆荷兹叫道。
  没有回答。难听的声音又重复了两次,接着复归沉寂。然后,咔嗒一声,浴室的门开了,野人脸色惨白地出现了。
  “嘿,”汉姆荷兹担心地叫唤起来,“你看来是病了,约翰!”
  “你吃了什么不对胃的东西?”柏纳问。
  野人点点头:“我吃了文明。”
  “什么?”
  “它使我中毒,我被玷污了。还有,”他压低嗓子加句话,“我吃下了自己的邪恶。”
  “好吧,但是到底是什么?……我是说,刚才你在……”
  “现在我洁净了,”野人说,“我喝下了一些芥末和温开水。”
  那两个人为之瞠目结舌。“你是说你故意那么做?”柏纳问。
  “那是印第安人通常净化他们自己的方法。”他叹口气坐下来,把手抚过额头。“我要休息几分钟,”他说,“我好累。”
  “哦,这也难怪。”汉姆荷兹说。过了一下,他换了个声调说:“我们是来道别的,我们明天早晨就离开了。”
  “是的,我们明天早晨离开。”柏纳说,野人注意到他脸上有一种痛下决心了的新表情。“还有,约翰,”他从椅子里倾身向前,把一只手放在野人的膝盖上,“我要告诉你,我对昨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遗憾极了。”他涨红了脸,“多可耻,”他不顾声音的颤抖而一直说下去,“真是多么……”
  野人打断他的话,亲切地握紧他的手。
  “汉姆荷兹对我真好,”柏纳停了一会儿又开口了。“真亏是有他,否则我就……”
  “得了,得了。”汉姆荷兹抗议道。
  沉默了一阵。纵然他们是悲伤的——甚至可以说,正因为他们的悲伤——这三个年轻人还是感到快乐,因为他们的悲伤也正是他们互爱的征象。
  “今天早晨我去看了元首。”野人终于说了。
  “干什么?”
  “问他我可否跟你们到岛上去。”
  “他说什么?”汉姆荷兹急切地问。
  野人摇摇头:“他不准我去。”
  “为什么不准?”
  “他说他要继续实验。但是,我可完蛋了,”野人突然怒不可遏地说,“我假如还继续被用来做实验可就真完蛋了。管他全世界哪一个元首我都不干。我明天一早也要走。”
  “去哪里?”他俩异口同声地问。
  野人耸耸肩:“哪里都成。我不在乎。只要我能独自一个人。”
  下行线从基尔德开始,顺着伟谷到戈登明,然后越过密尔福德和魏特理往海塞密尔,通过彼得斯费尔德到朴次茅斯。上行线大致与之平行,横越瓦坡斯登、汤罕、普登罕、厄尔斯泰德和格雷修特。在“猪背”和“鹿头”间有几处地方,两条线差距不超过六七公里。对于粗心大意的飞行员来说,这个距离是嫌短了些——尤其是在晚上,而他们又多服了半克。有过不少严重的意外事件。上行线决定要往西移几公里。在格雷修特和汤罕中间有四座废弃的航空灯塔,标示着从朴次茅斯到伦敦的旧路线。它们头上的天空寂静而荒凉。现在,直升机是在塞伯尔尼、博登和法罕上空嗡嗡吼个不停了。
  野人选择了矗立在普登罕和厄尔斯泰德之间山巅上的旧灯塔为隐居之处。这是一座非常完善的钢筋混凝土建筑物——野人首次勘察此处时,认为简直太舒适、太奢华文明了。他许诺自己用更严酷的自律、更完全更彻底的净化做补偿,才平抚了自己的良心。他在隐居处的第一个漫漫长夜,是有意地在无眠中度过的。他整夜都跪着祈祷,有时对那曾被有罪的克劳底阿斯乞求宽恕的上天,有时用祖尼语对阿翁那威罗拉,有时对耶稣和普公,有时对他的守护动物——鹰。他时时张开臂膀,好像自己在十字架上,而且长时间地那样伸举着,直到那份酸痛逐渐加强为颤抖而深切的痛楚;自愿承受钉十字架酷刑地举着,一边从咬紧的牙关里反反复复迸出(同时,他脸上热汗淋漓):“啊,宽恕我!啊,使我洁净!啊,助我向善!”一遍又一遍,直到他几乎痛绝昏倒。
  天亮时,他才觉得自己取得了住进灯塔的权利;虽然灯塔上大多数的窗户都还有玻璃,虽然平台上的视野是那么美丽。他选择这座灯塔的理由几乎立刻变成使他要迁到别处去的理由。他决定住在那里是因为景色那么美,而且从他这优越的地势似乎可以眺望到神灵的现身。但他算什么?怎能娇养在经日累时的美景中?怎能住在这能见到神的地方?他只配住在污秽的猪圈和地底的黑洞里。长夜的痛苦使他僵硬且仍然痛楚,但正因如此他内心才获得肯定,他爬到塔顶的平台上,眺望这光明的旭日东升的世界,他重新获得权利在此居住的世界。在北面,视线被“猪背”绵亘的白垩山脊遮住,山脊背后的极东端,耸起组成基尔福德的七座摩天大厦。野人看着它们就颦眉蹙额,但是他逐渐释然了,因为到了晚上,它们就如几何图形的星座般愉快地闪烁着,或者是泛光照明,用它们发光的手指(那种手势的深长意味,全英格兰只有野人此刻才了解)庄严地指向神秘莫测的天空。
  把“猪背”和灯塔所在地的沙质山丘分隔开的,是一个山谷,普登罕就住在那山谷中,是个质朴的九层楼高的小村子。村里有地下室、一座家禽农场和一间小维生素D工厂。灯塔朝南的那一边,地势下倾成一片长满石南的长斜坡,连着一串湖泊。
  再过去越过森林,高耸着厄尔斯泰德的十四层高塔。“鹿头”和塞伯尔尼在英格兰的雾气中朦朦胧胧,把人的目光迎入蓝郁浪漫的远方。但是,这灯塔吸引野人的地方,还并不单是它的远处;近处就同远方一样诱人。那树林、那开阔延亘的石南和黄色的金雀花、一丛丛的苏格兰枞树、波光粼粼的湖泊,有着垂枝的赤杨、睡莲、灯芯草床——这些实在太美了,尤其看在习惯于荒瘠的美洲沙漠的眼里,简直是惊艳。还有这份孤独!成天见不着一个人影。虽然这座灯塔离嘉林T塔只消一刻钟的飞行航程,但即便是马培斯的山丘也及不上这苏利郡荒原的荒凉。每天离开伦敦的人群只为了出去玩高尔夫球或者网球。普登罕没有球场,最近的黎曼面网球场在基尔福德。花朵和风景是此处唯一引人入胜的。既没有值得一来的理由,所以也就没有人来了。野人独自未受打扰地度过了第一天。
  约翰初到伦敦时曾领过他的零用钱,他把这笔钱的大部分都花在他的配备上。在离开伦敦之前,他买了四条纤维胶毛毡、绳索、钉子、黏剂、些许工具、火柴(不过他打算到时候就钻木取火)、一些锅盘、二十四包种子以及十公斤的面粉。“不,不要合成淀粉和废棉代用面粉,”他坚持着,“即使那些比较营养。”可是碰到泛腺质饼干和维生素代用牛肉时,他就抵不住店商的劝说了。此刻看着那些罐头,他严酷地谴责自己的软弱。可恶的文明废物!他下决心即使饿死也不吃这些。“这会给他们个教训。”他报复地想。这对他自己也是个教训。
  他数数自己的钱,希望剩下的那一点够让他撑过冬天。到了明年春天,他的园子就会生产出足够的东西,让他不靠外面的世界而独立了。同时还可以打猎。他见到过许多兔子,湖里也有水禽。他立刻开始造一副弓箭。
  靠近灯塔处有些梣树,还有一大丛漂亮挺拔的榛树幼枝可以做箭杆。他先砍下一株幼梣,切下六尺长无杈的树干,剥掉树皮,一刀刀地削掉白木材,这都是照着老米西玛教他的方法做的,最后他有了一根高度等身的木棍,中间粗硬,两端细削而富弹性。工作给予他一股强烈的愉悦。在伦敦整天无所事事,要什么就随时按个开关或者转个把手,过了几星期那种懒散日子之后,做些需要技巧和耐性的事情实在是种纯粹的愉悦。
  他就快把木棍削成形了,却惊异地发现自己在唱歌——唱歌!这就好像他在外界与自己不期而遇,突然把自己逮了出来,抓住了那个罪恶昭彰而不知所措的自我。他愧疚得脸红了。无论如何,他不是到这里来唱歌享乐的。来到这里为的是避免文明生活的秽恶进一步污染他,为的是净化和向善,为的是赎罪。他却灰心地发现:自己全神贯注于削制他的弓,竟然忘记了对自己发誓要永远铭记的——可怜的琳达,以及自己对她的戕害不仁,还有那些恶心的孪生子,虱子般地猬集在她死亡的神秘周遭,他们的出现不仅污辱了他自己的悲伤和悔改,还辱及了神明。他发誓要铭记于心,他发誓要不断做补偿。而他现在呢?快活地坐在弓杆前,唱着歌,竟然唱着歌……
  他走进屋内,打开芥末盒子,倒了些水到火上煮沸。
  半小时之后,三个来自普登罕的波氏种群负德塔农工,碰巧驾车到厄尔斯泰德去,就在山顶上,他们惊异地看到一个年轻人站在废置的灯塔外头,腰以上赤裸着,在用一根打结的绳鞭抽着自己,他的背脊水平地排着深红的鞭痕,一道道痕上流着滴滴的血。运货车的驾驶员把车停到路旁,跟他的两个同伴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场奇观。一、二、三——他们计算着鞭数。打了八下之后,年轻人中断了他的自我惩罚,跑到树旁猛烈地呕吐。吐完之后,他拾起鞭子又开始抽打自己。九、十、十一、十二……
  “福特!”驾驶员喃喃道。他的孪生兄弟也有同感。
  “福特哟!”他们说。
  三天之后,记者们有如兀鹰扑向腐尸般地赶来了。
  在青木生的文火上烤得干硬之后,弓就算做好了。野人忙于做他的箭。削好弄干了三十根榛树的枝干,头部安上尖钉,尾梢小心地刻凹。有天夜晚他光顾了普登罕家畜农场,现在就有了足够的羽毛来装备整个兵器库。他正在为箭杆镶羽毛时,第一个记者找着他了。那个人穿着充气软鞋,不声不响地来到他的身后。
  “早安,野人先生,”他说,“我是《每时广播》的代表。”
  野人有如挨蛇咬了似的吓了一跳,纵身而起,箭杆、羽毛、黏剂瓶和刷子掉得满地都是。
  “请你原谅,”记者非常歉疚地说,“我是无意……”他碰碰帽子——在那铝制的烟囱帽里,他带了无线电收发机。“请原谅我不脱帽子,”他说,“嫌重了点。哦,我才说过,我是代表每时……”
  “你要干什么?”野人问道,怒目而视。记者回报以最讨好的笑容。
  “啊,当然啦,我们的读者会深感兴趣……”他偏着头,笑容变得几乎像在卖弄风情,“只要你说几句话,野人先生。”他以一连串仪式化的动作,快速地松开了两条连着他绕在腰上轻便电池的电线;把它们同时插入他铝帽的两边;碰碰帽顶上的一个弹簧——天线跳上空中;再碰碰帽缘上另一个弹簧——一个麦克风像弹簧玩具般跳了出来,悬在那儿抖荡着,离他鼻子前六英寸;把一对耳机拉到他耳朵上;按下帽子左边的开关——从里面传出轻微的黄蜂嗡嗡声;旋转右边的圆钮——嗡嗡声变成一阵像是听诊器听到的喘气声和噼啪声,以及打嗝和突发的吱吱声。“喂,”他对麦克风说,“喂,喂……”他帽子里面突然响起铃声。“是你吗?艾索?我是布里模?米隆。是的,我逮着他了。野人先生现在愿意对着麦克风说几句话。是不是?野人先生?”他换上另外一种讨好的笑脸仰望着野人,“就告诉我们的读者,为什么你到这里来。什么事情使得你(别挂断,艾索!)突如其来地离开伦敦。当然,还有,那个鞭子。”(野人吃了一惊。他们怎么晓得鞭打的事?)“我们都想知道鞭子的事想得要命。还有,讲些关于文明的话。你知道那类东西的。‘我对文明女郎的想法。’就几句话,仅仅几句……”
  野人照他的话做了,却是不知所云。他说出五个字就没有下文了——五个字,就是他曾对柏纳说到坎特伯里主乐官时的那些相同的字。“Háni!Sonsésotsená!”然后一把抓住记者的肩膀,把他转了过去(这个衣冠楚楚的年轻记者一副讨打的样子),瞄准好,然后以一名足球冠军的全副力量和准确性,给了他结结实实的一踢。
  八分钟之后,《每时广播》的最新版在伦敦街头发售了。“《每时广播》记者尾骶骨遭神秘野人踢中,”首页的头条标题如此写着,“苏利郡的轰动事件。”
  “连伦敦也轰动了。”那记者回去看到这些字句时想道。尤有甚者,还是个非常疼痛的轰动事件。他小心翼翼地坐下来吃午餐。
  另外四个记者,并未被他们同事尾骶骨上警告性的伤痛所吓阻,他们分别代表《纽约时报》、《法兰克福四度空间统报》、《福特科学箴言报》和《德塔鉴报》,当天下午采访灯塔,遭到变本加厉的暴力接待。
  《福特科学箴言报》的记者隔着一段安全距离,揉着臀部喊道:“混账笨蛋!你为什么不吃索麻?”
  “滚开!”野人挥着拳头。
  其他几个退缩了几步,然后转回头来。“服下两克索麻,恶祸也成虚假。”
  “Kohakwaiyatokyai!”声调带着威吓的嘲弄。
  “痛苦是种幻觉。”
  “哦,真的吗?”野人边说边拾起一条粗榛树枝,大步走向前去。
  《福特科学箴言报》的记者一个箭步蹿向他的直升机。
  其后野人有了一段安宁日子。几架直升机好奇地前来绕着塔顶盘旋。他朝着其中最靠近而烦扰不已的一架射出一支箭。箭穿透了机舱的铝地板,一声尖叫,飞机尽其超级充电器的全力加速飞腾冲入空中。从此,其他的直升机都保持敬而远之的距离。野人对那烦嚣的嗡嗡声充耳不闻(他在想象中,把自己比拟为玛沙奇女郎的求婚者之一,在长着翅膀的害人虫群中坚忍而不动摇),锄掘着他未来的菜园。过些时,害人虫显然感到不耐烦而飞走了;连着好几个小时,他头顶上的天空除了云雀之外就一无所有而又安静。
  天气热得令人窒息,天际有雷鸣。他掘了一个早晨的地,然后舒展着身子在地板上休息。突然间,他想到蕾宁娜,她活生生地出现了,赤裸而可触及,说着:“甜心!”“用你的双臂搂住我!”——只穿着鞋袜,芳香馥郁。无耻的娼妓!可是,啊,啊,她的手臂绕着他的颈子,她那高耸的胸脯、她的嘴唇!永恒存在我们的嘴唇和眼睛之中。蕾宁娜……不,不,不,不!他跃身而起,依然半裸着,就跑出了屋外。在石南边上生着一丛灰白色的桧松灌木。他纵身跳向它们,拥抱它们,不是他欲念中柔滑的胴体,而是满怀绿色的叶针。它们以千万只尖针刺戳着他。他试着去想可怜的琳达,无息而喑哑,双手紧握,眼中有无可言状的恐惧。他曾立誓要铭记的可怜的琳达。可是仍然是蕾宁娜的身影纠缠着他。他曾立誓要忘怀的蕾宁娜。即使在松针的刺戳之下,他痛缩的肌肉仍然感觉得到她,无可逃遁的逼真。“甜心,甜心……如果你也想要我,为什么不……”
  鞭子悬挂在门旁的钉子上,准备拿来对付来访的记者。野人狂乱地跑回屋里,抓住鞭子挥旋着。打了结的绳鞭啮入他的肌肉。
  “娼妓!娼妓!”他每抽一下就大吼着,好像打着的是蕾宁娜(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狂烈地希望真的就是她!)白皙、温暖、馥郁而下贱的蕾宁娜,让他这样地抽打着。“娼妓!”然后以一种绝望的声调,“哦,琳达,宽恕我。宽恕我,神啊。我卑鄙。我邪恶。我……不,不,你这个娼妓,你这个娼妓!”
  达尔文?邦那巴提——感觉电影公司最高明的大场面摄影师,从三百米外的树林里他刻意建造的隐匿处,看到了整个经过情形。耐性和技巧得到了报偿。他在一株假橡树的树干上等候了三天,在石南之间匍匐爬行了三夜,把麦克风藏在金雀花丛中,把电线埋在松软的灰沙里。极度难受了七十二小时。而现在,伟大的时刻终于来临——最伟大的。当达尔文?邦那巴提在这些器材之间爬行着时,他还有时间去回想,自从他拍摄了那有名的吼声不绝的立体感觉电影《大猩猩的婚礼》之后,就数这回最伟大了。“棒透了,”当野人开始他惊人的表演时,他自语道,“棒透了!”他把望远镜头相机仔细地瞄准——紧盯住那动着的目标;跟着急忙转到更高的倍数,以得到一个狂野而扭曲的面部特写(妙极了!);扳入慢速度半分钟(绝妙的喜剧效果,他向自己保证);同时聆听着鞭打声、呻吟声、狂野咆哮的话语,这些都录在他影片边缘的声带上,试试稍微放大些的效应(对,无疑地会好些);在短暂的间歇之时,听到云雀清越的鸣唱真使人欣喜;希望野人转过身去,那么他就能照到一个极佳的背部淌血的特写镜头——而几乎就在同时(多惊人的好运气!),这够意思的家伙真转过身去了,他就拍了个完美无缺的特写镜头。
  “哈,太好了!”大功告成之后,他自语道,“实在太好了!”他抹一抹脸。等它们到摄影室去配上感觉效应之后,就会是个极佳的影片了。达尔文?邦那巴提想道:几乎可以跟《抹香鲸的爱情生活》媲美了——福特在上,那可真叫了不起啦!
  十二天之后,西欧每一座第一流的感觉电影院都首映《苏利郡的野人》,可以赏观、聆听并且感觉。
  达尔文?邦那巴提影片的影响既速且巨。首映那晚的次日下午,约翰乡居的孤独突然被漫天成群的直升机所破坏。
  他正在菜园中掘土——同时也挖掘着他自己的心灵,苦苦地翻掘他思想的实质。死亡——他用铲子掘进土中,一次,一次又一次。我们所有的往日都引领着愚人走向归于尘土的死亡。一个深具说服力的雷声在语句中轰然响起。他又掘起一铲泥土。为什么琳达要死?为什么任由她逐渐变得连人都不如,而最后……他战栗了。一块好吻的臭肉。他把脚放在铲子上,用力把它踹入坚韧的地里。我们在神们的掌中有如苍蝇在顽童手里,他们作为游戏就把我们杀了。雷声又响起;字句宣告着它们自己的真实性——远比真理本身还真实。然而那个格劳斯特还是称祂们为慈悲的天神。你最好的休息是睡眠,你常常召请睡魔;但是对于和睡眠差不多的死亡,你又非常恐惧。长眠,如此而已。长眠,或许在做梦。他的铲子敲到一个石块,他弯身捡了起来。在死亡的睡眠当中会做些什么梦?……
  头顶的嗡嗡声已经变成了怒吼,突然间他被罩在阴影之下,有什么东西在太阳与他中间。他吃了一惊,从挖掘和思索中抬起头来往上看,他迷惑昏乱地朝上望,心神却仍然游移在那“比真理还真实”的另一个世界里,仍然专注于死亡和神祇的无垠无限;仰首看到头顶近方群集着翱翔的飞机。有如蝗虫迫境,悬在半空中,然后围着他降落在石南丛上。从这些巨形蚱蜢的腹中走出人来:男人身穿白色纤维胶法兰绒,女人(因为天气很热)穿着醋酸盐仿山东绸的衫裤,或者天鹅绒短裤和拉链半开的无袖单衫——每只走出一对男女。几分钟内已经有好几打了,围着灯塔站成一个大圈子,看着,笑着,拍照,投掷花生米(好像对一只猿猴)、一包包性激素口香糖、泛腺体、奶油酥饼。每时每刻——由于现在横越“猪背”的交通流量一直没有间断——他们人数都在增加。像在噩梦中,成打的人变为成百的了。
  野人退缩着寻求掩蔽,此刻他像个陷入穷境中的动物,紧抵着灯塔的墙壁站住,以无言的恐惧瞪着一张又一张的面孔,有如一个失去了意识的人。
  一包瞄得很准的口香糖打在他的脸颊上,把他从昏迷状态急速地唤进现实的感知之中。一阵痛楚惊人的震撼——他全然清醒了,清醒而且暴怒。
  ……

前言/序言

  回首未来
  ——《美丽新世界》新版译序
  李黎
  在人类文明史上,二十世纪是一座重大的里程碑。短短的一百年里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大规模的、世界性的科技与文化的飞跃与激荡;而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又是世界上许多地方的战后婴儿潮、青少年在各种思想冲激下付诸行动的关键时段。
  一九六八年——所谓“改变历史的年代”,那年我二十岁,在台湾大学历史系念大三。在当时台湾戒严年代的封闭的环境里,像不少年轻人一样,二十岁的我热情、好奇、困惑,时时在寻求一些答案,虽然往往连问题都并不清晰。从接触到的有限的文史哲书籍里、从更有限的现实环境中,我憧憬着广阔的知识世界,吃力地思索着“人类的幸福和前途”之类的大问题。以当时的客观环境和我个人极为浅显的知识,这种“求索”的局限和挫折当是可想而知的。
  就在这时,一位动物系的男同学给我看一本英文“乌托邦”小说BraveNewWorld。我正好刚读过《一九八四》,也约略知道一些有关“负面乌托邦”的理论,看到这部充满典雅的人文关怀与繁复的科学想象、又具有引人入胜的情节和瑰丽场景的文学作品,自然一读就为之惊艳而不能释手。当时这《爱经典·反乌托邦三部曲:美丽新世界》在台湾还没有中译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学生,就决定把这本经典文学作品翻译出来。既然他主修生物,充斥着生物工程内容的前三章主要由他负责,之后我就接手,他帮忙查找数据。整个大四那年,我俩的课外时光就在合作译书中度过;毕业前夕这项工作也完成了,书名定为《美丽新世界》,一九六九年在台北初版。直到一九八九年——在美国生活了将近二十年之后,对英文的掌握准确得多,并且对西方文化有了比较深刻的体会,我将旧版译本对照原文仔细地重新校订一次,除了失误差错之外,也将语意含混、西化句法及需要加上注释之处都做了修整,并加译了赫胥黎在一九四六年重版时写的《再版前言》,出了《美丽新世界》修订版。
  而今又是将近四分之一个世纪过去,北京燕山出版社要推出“负面乌托邦”系列,其中的《美丽新世界》决定用我的译本,于是我又将修订版再度梳理修订一遍,重新披阅之际不免感触良多。这《爱经典·反乌托邦三部曲:美丽新世界》问世至今已经八十年了,二十一世纪也过了十多年,这个世界上又有了更多新的变化、更多赫胥黎当年未曾预言到的重大“成就”;然而这本二十世纪的文学经典,依然历久弥新,依然值得每一代人细读。
  ……
  负面的乌托邦是文学家作为人文关怀者的警告,《美丽新世界》书名是个反讽,可是《美丽新世界》的噩梦也未必都会预言成真。就像“试管婴儿”曾经也备受质疑责难,如今世上已有数百万名试管婴儿,造福了无数不孕症患者。谁说科技带来的未来世界一定是负面的呢?科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类自身的愚昧和邪恶。是以出身科学与文学世家的赫胥黎,终其一生都未曾放弃他对人类自我救赎的信心——正如他在《前言》中所提的:不为科学所役而役使科学,“心智清明”地为着一种长远理想而生活的人类社会。
  这《爱经典·反乌托邦三部曲:美丽新世界》并没有为人类的重大问题提供解决方案(这原也不是文学家的责任),而是借由那些难题引发读者自行独立思考——不盲从科技和权威而能作出反思。“稳定”固然可以带来舒适,但同时带来的是一致性;而正是能超越一致性的独立思考,才能够促使人类进步。所谓“科学”,原就是在既有的知识和理论之上,以独立思考的精神,来突破、来创新、来提升的学问。
  《美丽新世界》的中文译本繁体版和简体版,从一九六九年至今至少已印行了数十版;在过去四十多年里,我已记不清有多少读者直接或间接地告诉我,《美丽新世界》对他(或她)的影响;其中还包括在国际科学领域中卓然有成的人士,提及这《爱经典·反乌托邦三部曲:美丽新世界》启发了他跳出框架去思考。所以我相信这本文学经典对年轻人——尤其是中国这一代的年轻人,不论在任何领域,都会历久恒新有所启发。
  回顾从我最初译书的青年求索年代,到如今生活的二十一世纪,赫胥黎那份人类自我救赎的理想依然遥遥无期,人类还没有找到一个完美的、正面的乌托邦;但是人们已经有了够多的反面乌托邦的例子——我们至少知道什么样的乌托邦是行不通的。但愿二十一世纪的人类,起码具备了这一点从痛苦中汲取出来的智慧吧。
  最后要提的是:当年那位送我一本BraveNewWorld,并且与我一道译书的念生物的男同学,后来成了我的丈夫,现任美国斯坦福大学医学院教授,而他的专业正是生殖激素和不孕症方面的研究。
  二○一三年夏于美国加州斯坦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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