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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一达怀人散文随笔集

老北京的市井细民胡同里的凡俗小事

回忆打头碰脸的街坊邻居吟味有情有趣的昔日往事

京味儿画家马海方倾情绘制34幅精美配图

内容简介

34篇散文,勾勒出老北京的市井小民、胡同里的凡俗小事。这些打头碰脸的街坊邻居,有拾金不昧的,有地道仗义的,有江湖侠义的;也有忘了本的、虚荣的、逞能的。他们有情有趣,是世俗的、鲜活的,展现了北京人的做派和德行。细节扎实有根,有生活气息,有历史色泽。那些被大历史牵动一生而仍然冲淡怨怼、笑对夕阳的老人,如今多以作古,作者回忆起他们,用情至深,浓烈真切。陈年往事、旧京掌故,笼罩上光阴的色彩,埋藏着新旧交替时代变迁下的感悟与反思,也为读者留下珍贵的历史存照。地道的北京方言,读起来嘎嘣脆响,字字有声。画家马海方贴合内容倾情作画,动静皆宜相得益彰。

作者简介

刘一达,北京读书形象大使,京味儿作家的代表人物。从1978年文章见报,至今已经创作出版诗歌,散文随笔,纪实文学,报告文学,长篇小说,影视和话剧剧本80多部,1800多万字,作品已形成典型的京味儿语言风格,深受读者喜爱。其京味儿小说语言已被列为北京非物质文化遗产。

精彩书摘

老槐

几名手拿电锯的工人,出现在胡同口儿的时候,“弹了弦子”的福大爷晃动着身子,迎了上去。

“当真要伐那棵老槐?”他一把攥住走在前头那人的手,沙哑的嗓子打着颤音儿。

“这一片儿胡同都得拆。”

“我知道。这棵槐树呢?”

“槐树?当然也要伐,那还有什么说的?”那名工人并没理会老爷子的冲动。

“伐!你们······你们能不能缓缓,再等两天?”

“不行。头儿发话了,今儿必须得伐!”

“这,真等不及了吗?”福老爷子可怜巴巴地看着被宣判“死刑”的槐树,叹了口气。

“老爷子,我们完不成任务,得扣奖金。”工人不动声色地脱了衣服,说话就要动手。

福大爷近乎绝望地望着老槐树,又叹了一口气,眼圈儿红了,溢出几滴混浊的老泪。

突然,他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失魂落魄般扑向那棵老槐,伸出鹤骨鸡肤似的手臂,抱住了树身,号啕大哭起来。

工人们惊呆了:老爷子这是怎么啦?

只有知根知底的人,才能理解老爷子对这棵老槐的情怀。老槐就是常顺大伯呀!

每到农历二月初七的夜里,福大爷总要拎着一瓶“二锅头”,独自对着老槐聊会儿天。

“来吧,顺哥,咱哥俩儿干一杯。”然后他把酒泼在槐树上……

农历二月初七,是常顺大伯的祭日。

从我记事起,就知道胡同里扫街的常顺大伯。那时他的腰已然塌了,瘦成了一把骨头,眼睛好像总也睁不开,牙也没剩几颗。

他的身影像是印在了路面上,甭管刮风下雨,他总是挥动着那把长把儿笤帚,不停地扫呀扫呀,那种神情像是用剃刀在刮脸蛋。这条胡同一直挂着卫生先进的牌子,有心的人都晓得这是常顺大伯扫出来的。

每到月末,常顺大伯猫着腰,挨门挨户敛卫生费。他的那张皱得像干枣一样的脸,裂开几道核桃纹儿,向人们奉献殷勤的微笑。

收下钱,他的嘴里总要磨叨几句:“给您添麻烦了,您多担待。”好像这钱,他本来不该要似的。

敛得了钱,他回到那间低矮阴暗潮湿的小屋,把我叫过去:“大侄子,费心跑趟腿儿,打瓶‘二锅头’,顺便把你福大爷叫来。”

他没儿没女,好像这辈子从没结过婚,唯一的伴儿就是那把笤帚,还有酒友福大爷。

福大爷当时身子骨还硬朗。他有练武术的底子,解放前在前门外廊房头条的银号,给掌柜的当保镖,解放后在工厂当了工人。

福大爷性格爽快,嘴直,说话不会拐弯儿,伤了不少人。“文化大革命”那当儿,他得罪的人当了造反派,人家翻出他的老底儿,银号掌柜的保镖。他被戴上“资本家狗腿子”的帽子,跟着被抄了家。

其实,他并没什么家底儿,红卫兵翻箱倒柜,家里最值钱的是一顶“马聚源”的羊剪绒帽子。这件“战利品”,后来归了一个红卫兵头儿。

那年,福大爷已然退休,在街道上劳动改造。头一天早晨,他拿着笤帚扫街,被常顺大伯看见了。

“嘿,您这是抢我的饭碗是不?”常顺大伯瞪起了眼。

“不,顺兄,我这是改造呢。”

“改造?且轮不到你呢!”

常顺大伯把福大爷手里的笤帚夺了过来。

“别别,顺兄,我这儿少扫了一笤帚,到那边儿,就要多挨一皮带。你就让我这一回吧。”福大爷央告说。

“不行,谁敢抽你,我擎着。”

当晚,常顺大伯被造反派叫去,果然挨了一顿皮带,腿被打成了骨折。

第二天早起,常顺大伯下了床,腿疼得钻心,他愣咬着牙,爬着出了家门。他的手里拿着笤帚,爬着,也要扫街。

这哪里是在扫街呀,分明是用身体在擦路面儿。没“扫”几下,他已大汗淋漓。

恍惚之中,他发现槐树下有个人影儿,谁呢?他揉了揉眼,往前爬了几步,终于看清是福大爷。

敢情老爷子手里拿着绳子,正往树上拴套儿。他身上哆嗦起来,爬到树下,一把夺过绳子,狠狠地给了福大爷一拳:“您呀,怎么能……”

他泣不成声了。晨雾迷蒙,两位老人在槐树下抱头痛哭起来……

福大爷“解放”那年,常顺大伯已然病得下不来床了。他是颤颤巍巍扫街时,倒在槐树下的。

福大爷拎着点心匣子和两瓶酒,去那小屋看他。他挣扎着坐起来。

“我没事儿,真,没事儿。”他苦笑道。

“我知道你没事儿。”福大爷眼里汪着泪,长长叹息了

一声。

“您······您带着酒呢?”

“没它,我怎么能来见老哥哥?”

“好呀!咱哥儿俩满上。”常顺大伯哆里哆嗦从柜橱里,找出两个破了边儿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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