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简介

  明清美文丛书收录《青泥莲花记》《忆语三种》《板桥杂记·续板桥杂记》《浮生六记》几种,都是以女性为主角:有追忆伉俪情笃,有悼亡爱侣音容,有记叙名妓风采,还有将古今奇女子的事迹汇于一编。在这些或长篇或短札,或明快或深情的文字中,各种女性的形象熠熠生辉,今天读来仍触动人心。本丛书选取优质的版本,加以简洁的注释,卷首还有来自学者、作家的导读与感悟,并有人物画家谭凤嬛女士为丛书绘制精美的工笔彩图,使书中的人物与场景更加生动直观地呈现出来。

  《浮生六记》是清朝长洲(今苏州)人沈复著于嘉庆十三年(1808年)的自传体散文。内容以作者夫妇生活为主线,描述了平凡而又充满情趣的居家生活和浪游各地的所见所闻。文字独抒性灵,不拘格套,以深情直率的笔调叙述了夫妻“闺房燕昵之情意,家庭米盐之琐屑”,写出了夫妻间至诚至爱。

目录

目录

重刊浮生六记序俞平伯〇〇一

卷一闺房记乐〇〇一

卷二闲情记趣〇三一

卷三坎坷记愁〇四七

卷四浪游记快〇七五

附录一序、跋、题记一一五

附录二伪作二卷(《中山记历》《养生记逍》)一二三

精彩书摘

  《浮生六记》卷一“闺房记乐”(节选)

  余生乾隆癸未(公元1763年)冬十一月二十有二日,正值太平盛世,且在衣冠之家(指做官的富贵人家),居苏州沧浪亭畔。天之厚我,可谓至矣。东坡云:“事如春梦了无痕”,苟不记之笔墨,未免有辜彼苍之厚。因思《关雎》冠三百篇之首(指《诗经》,因其共存诗三百零五篇,故从《论语》开始即有“诗三百”之称。其开首第一篇为《关雎》,《诗序》云其“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故列夫妇于首卷,余以次递及焉。所愧少年失学,稍识“之无”(据《唐书·白居易传》:“其始生七月能展书,拇指之、无两字,虽试百数不差。”在此处谦指识字不多),不过记其实情实事而已。若必考订其文法,是责明于垢鉴(沾满了尘垢的镜子)矣。

  余幼聘金沙于氏,八龄而夭。娶陈氏。陈名芸,字淑珍,舅氏心余先生女也。生而颖慧。学语时,口授《琵琶行》,即能成诵。四龄失怙(失去了父亲),母金氏,弟克昌,家徒壁立。芸既长,娴女红(指女子所从事的编织、刺绣等工作),三口仰其十指供给,克昌从师,脩脯(脩、脯,皆指干肉。为古代的敬师之礼。后代指学费)无缺。一日,于书簏中得《琵琶行》,挨字而认,始识字。刺绣之暇,渐通吟咏,有“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之句。

  余年十三,随母归宁(指女子出嫁后回娘家),两小无嫌,得见所作,虽叹其才思隽秀,窃恐其福泽不深,然心注不能释(指全心关注不能放下);告母曰:“若为儿择妇,非淑姊不娶。”母亦爱其柔和,即脱金约指(金戒指)缔姻焉。此乾隆乙未七月十六日也。

  是年冬,值其堂姊出阁,余又随母往。芸与余同齿而长余十月,自幼姊弟相呼,故仍呼之曰淑姊。时但见满室鲜衣,芸独通体素淡,仅新其鞋而已。见其绣制精巧,询为己作,始知其慧心不仅在笔墨也。其形削肩长项,瘦不露骨,眉弯目秀,顾盼神飞,唯两齿微露,似非佳相。一种缠绵之态,令人之意也消。索观诗稿,有仅一联,或三四句,多未成篇者。询其故,笑曰:“无师之作,愿得知己堪师者敲成之耳。”余戏题其签曰“锦囊佳句”(典出李商隐《李贺小传》。谓唐代诗人李贺每骑驴出门,总领一小童,背一破锦囊,遇有佳句,即书投囊中。因李贺卒时年仅二十九岁,故作者认为自己所题之签非佳兆)。不知夭寿之机(短寿的先兆),此已伏矣。

  是夜,送亲城外,返已漏三下,腹饥索饵,婢妪以枣脯进,余嫌其甜。芸暗牵余袖,随至其室,见藏有暖粥并小菜焉,余欣然举箸。忽闻芸堂兄玉衡呼曰:“淑妹速来!”芸急闭门曰:“已疲乏,将卧矣。”玉衡挤身而入,见余将吃粥,乃笑睨(斜着眼看)芸曰:“顷(刚才)我索粥,汝曰‘尽矣’,乃藏此专待汝婿耶?”芸大窘避去,上下哗笑之。余亦负气,挈老仆先归。

  自吃粥被嘲,再往,芸即避匿,余知其恐贻人笑也。

  至乾隆庚子(公元1780年)正月二十二日花烛之夕,见瘦怯身材依然如昔,头巾既揭,相视嫣然。合卺(古时夫妇成婚之日,将一个匏瓜剖成两只瓢,新娘新郎各执其一对饮,叫合卺。后即以合卺指代成婚)后,并肩夜膳,余暗于案下握其腕,暖尖滑腻,胸中不觉怦怦作跳。让之食,适逢斋期,已数年矣。暗计吃斋之初,正余出痘之期,因笑谓曰:“今我光鲜无恙,姊可从此开戒否?”芸笑之以目,点之以首。

  ……

前言/序言

  重刊浮生六记序

  俞平伯

  重印《浮生六记》的因缘,容我略说。幼年在苏州,曾读过此书,当时只觉得可爱而已。自移家北去后,不但诵读时的残趣久荡为云烟,即书的名字也难省忆。去秋在上海,与颉刚、伯祥两君结邻,偶然谈起此书,我始茫茫然若有所领会。颉刚的《雁来红丛报》本,伯祥的《独悟庵丛钞》本,都被我借来了。既有这么一段前因,自然重读时更有滋味。且这书确也有眩人的力,我们想把这喜悦遍及于读者诸君,于是便把它校点重印。

  书共六篇,故名“六记”,今只存《闺房记乐》以下四篇,其五、六两篇已佚。此书虽不全,而今所存者似即其精英。《中山记历》当是记漫游琉球之事,或系日记体。《养生记道》,恐亦多道家修持妄说。就其存者言之,固不失为简洁生动的自传文字。

  作者沈复,字三白,苏州人,生于清乾隆二十八年,卒年无考,当在嘉庆十二年以后。可注意的,他是个习幕经商的人,不是什么斯文举子。偶然写几句诗文,也无所存心。上不为名山之业,下不为富贵的敲门砖,意兴所到,便濡毫伸纸,不必妆点,不知避忌。统观《明清美文:浮生六记》,无酸语、赘语、道学语,殆以此乎?

  文章事业的圆成,本有一个通例,就是“求之不必得,不求可自得”,这个通例,于小品文字的创作尤为显明。我们莫妙于学行云流水,莫妙于学春鸟秋虫,固不是有所为,却也未必就是无所为。这两种说法同伤于武断。古人论文每每标一“机”字,概念的诠表虽病含混,我却赏其谈言微中。陆机《文赋》说:“故徒抚空怀而自惋,吾未识夫开塞之所由。”这是绝妙的文思描写。我们与一切外物相遇,不可着意,着意则滞;不可绝缘,绝缘则离。记得宋周美成的《玉楼春》里,有两句最好:“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馀黏地絮”,这种况味正在不离不着之间。文心之妙亦复如是。

  即如这书,说它是信笔写出的,固然不像;说它是精心结撰的,又何以见得?这总是一半儿做着,一半儿写着的;虽有雕琢一样的完美,却不见一点斧凿痕。犹之佳山佳水,明明是天开的图画,然仿佛处处吻合人工的意匠。当此种境界,我们的分析推寻的技巧,原不免有穷时。此《记》所录所载,妙肖不足奇,奇在全不着力而得妙肖;韶秀不足异,异在韶秀以外竟似无物。俨如一块纯美的水晶,只见明莹,不见衬露明莹的颜色;只见精微,不见制作精微的痕迹。这所以不和寻常的日记相同,而有重行付印、令其传播得更久更远的价值。

  我岂不知这是小顽意儿,不值当作溢美的说法;然而我自信这种说法不至于是溢美。想读这书的,必有能辨别的罢。

  一九二三,二,二七,杭州城头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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