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推荐

一、“梁实秋文集”系列丛书为一代大师梁实秋先生的散文精选集,包括《人间情味,才是清欢》《岁月静好,安然若素》《人间寂寞,才是清福》《回忆,是zui深情的告白》《你若来,无论风雨我去接你;你若走,我却当你从未来过》,收录了梁实秋的生活随笔、读书札记、饮食文化趣谈等散文精华。

二、梁实秋的散文曾创造了中国现代散文出版的新纪录。其作品简单中蕴藏大智慧,平淡中流溢出真感情;语言优雅从容、妙趣横生,兼具文白之长,中西结合,雅俗共赏。读梁实秋先生的文章,既是对经典文学作品的欣赏,也是对彼时人情风貌的了解。

三、现代散文一代宗师,三代国人心灵读本。用一间“雅舍”的从容优雅,抵抗全世界的仓皇坚硬。80年畅销2000万册!冰心、季羡林推崇备至的作品!

四、精选大师作品,全新校订,精装珍藏版。

回首往事,往往是虚惊一场;然后在岁月的痕迹里,沉淀出好看的样子。相遇是一场从容优雅的告别,相知是两个有趣灵魂的相逢。孤独太重了,来一点寂寞正好,就像那刚刚散去的烟火。馋,很多时候就是一碗浓浓的乡愁,我在这里,你不知在哪里。相逢,不是恨迟,就是恨早;但我一直在这里,等风,也在等你。

内容简介

《回忆,是*深情的告白》

《回忆,是*深情的告白》是一部梁实秋先生的回忆短篇集,收录了《清华八年》《忆冰心》《槐园梦忆》等。忆往事、忆故人、忆亡妻……经历越多,对往昔的怀念越为强烈,梁先生晚年以平和的笔触,将那些沉淀在心底的故人往事娓娓道来,历经岁月的沉淀,诉说出心底美好,描绘出醇厚的深情。梁实秋的散文兼文言白话之长,能俗能雅,他的境界在晚明小品与英国文学的散文传统之间,亲切、机智而饶有谐趣。

《你若来,无论风雨去接你;你若走,我却当你从未来过》

《你若来,无论风雨我去接你;你若走,我却当你从未来过》收录了梁实秋先生的读书札记、与友人往来的书信及他所作的诗歌,这些作品对梁实秋个人思想和经历的呈现,也因此烙印着他个人生活的痕迹。读书札记充分体现出作者的个人思想与文学修养,书信则能使读者深切感受到他待人的亲厚真挚,诗歌则更多地传达出他的精神世界与人生观。梁先生的文字恰如其人,真诚、平和,细细读来,能从中深刻体会到作者的修养与品行,在字里行间中品味名人大家的风范。

《人间寂寞,才是清福》

《人间寂寞,才是清福》收录了梁实秋的杂文中的精品,包括《骂人的艺术》《中国语文的三个阶段》《流行的谬论》等。他的杂文以犀利的文笔评判社会现象、解读文学作品、剖析人情世故。言语间机智闪烁,那是一种深刻的幽默,让人掩卷后不禁反复回味;行文中也分析评判,也讽刺调侃,但没有愤世嫉俗的狂热,有的只是对世间万物的包容与深情。即便是评判和讽刺,我们也能从中感受到其发自内心的宽厚和善意,于清雅诙谐的文字中透出无尽的悠然和智慧。

《人间情味,才是清欢》

《人间情味,才是清欢》收集了《酸梅汤与糖葫芦》《狮子头》《北平的零食小贩》等梁实秋先生关于美食的文章。梁先生对吃执着而不断钻研,使之渐成艺术。书中描写了老北京美食和其他各地的特色美食的做法、吃法,同时也处处渗透着当地的风土人情。说食物,讲渊源,用典流畅自然,充满闲情逸趣,读来常常口齿生津,馋涎欲滴。国人千百年来“以食为天”,缠绕在舌尖上的不仅是美味,更有着美味所承载的文化底蕴与浓浓乡情。

《岁月静好,安然若素》

《岁月静好,安然若素》收录了梁实秋小品文中的精华,包括《雅舍》《猫的故事》《北平的冬天》《平山堂记》等。作者用朴实的文字记录了身边的一些琐事,却写得幽默风趣,饱含智慧与哲理,无处不透露着作者怡然自乐、安然闲适的生活态度与情趣。《梁实秋文集(套装全5册)》所选篇章大多篇幅短小,题材也多是随手拈来,初看题目可能给读者平凡的感觉,但细看内容往往引人深思,耐人回味,让人爱不释手,在机智、诙谐的文字中教会人们如何自遣,如何享受和面对生活。

作者简介

梁实秋(1902—1987)

原名梁治华,著名散文家、学者、文学批评家、翻译家。曾与徐志摩、闻一多创办新月书店,主编《新月》周刊。后迁至台湾,历任台北师范学院英语系主任、英语教研所主任、文学院院长,编译馆馆长。梁实秋学贯中西,一生笔耕不辍,其中散文创作尤为突出,其散文集创造了中国现代散文出版的纪录,代表作有《雅舍小品》《雅舍谈吃》《看云集》《偏见集》《秋室杂文》《槐园梦忆》等。译有《莎士比亚全集》《沉思录》,是中国研究莎士比亚。

目录

《回忆,是最深情的告白》

第一辑?

往昔岁月

疲马恋旧秣,羁禽思故栖‖002

记得当时年纪小‖011

童年生活‖020

我在小学‖024

清华八年‖035

《琵琶记》的演出‖070

演戏记‖079

相声记‖085

记梁任公先生的一次演讲‖089

回忆抗战时期‖092

第二辑?

追忆故人

想我的母亲‖106

我的一位国文老师‖110

谈徐志摩‖115

陆小曼的山水长卷‖122

忆冰心‖127

闻一多在珂泉‖142

酒中八仙——记青岛旧游‖153

第三辑?

槐园梦忆

槐园梦忆——悼念故妻程季淑女士‖162

《你若来,无论风雨去接你;你若走,我却当你从未来过》

第一辑

开卷有得

莎士比亚与性‖002

莎士比亚与时代错误‖007

莎翁夫人‖012

约翰逊的字典‖015

桑福德与墨顿‖024

《造谣学校》‖028

玛丽·兰姆‖032

拜伦‖036

纳什‖042

林肯告别春田‖044

沉默的庞德‖046

斯威夫特自挽诗‖048

布劳德斯基的悲剧‖053

奥杜邦‖057

沙发‖060

《大街》‖064

布道书‖069

亚瑟王的故事‖073

尘劳‖076

读杜记疑‖079

《曾孟朴的文学旅程》‖088

剑外‖092

《登幽州台歌》‖095

陶渊明“室无莱妇”‖099

《词林摘艳》‖101

唐云麾将军碑‖106

金缕衣‖108

悬记‖110

竹林七贤‖112

管仲之器小哉‖115

《饮中八仙歌》‖118

万取千焉,千取百焉‖121

《传法偈》‖124

复词偏义‖127

生而曰讳‖130

海晏河清图‖132

孝‖135

第二辑?

旧笺拾零

关于徐志摩的一封信‖140

写给林海音女士的信‖143

写给陈秀英女士的信‖148

写给聂华苓女士的信‖155

写给小民女士的信‖160

写给林芝女士的信‖162

写给方仁念女士的信‖165

写给刘英士先生的信‖166

写给孙伏园先生的信‖168

写给舒新城先生的信‖169

写给刘白如先生的信‖172

写给张佛千先生的信‖175

写给余光中先生的信‖178

写给陈祖文先生的信‖180

写给吴奚真先生的信‖184

写给蔡文甫先生的信‖187

写给夏菁先生的信‖190

写给梁锡华先生的信‖193

写给沈苇窗先生的信‖196

写给缪天华先生的信‖198

写给罗青先生的信‖199

写给陶龙渊先生的信‖201

写给黄天白先生的信‖202

写给江新华先生的信‖203

旧笺拾零‖204

第三辑?

诗抒心臆

重聚之瓣(摘录数段)‖214

春天的图画(十首之二)‖219

二十年前‖220

对墙‖221

送一多游美‖222

答一多‖226

寄怀一多‖228

荷花池畔‖230

没留神‖232

一瞬间的思潮‖233

冷淡‖235

蝉‖237

疑虑‖238

旧居‖239

秋月‖241

梦后‖243

荷花池畔‖245

幸而‖249

早寒‖250

小河‖251

怀——‖253

答赠丝帕的女郎‖255

赠——‖258

一九二二年除夜‖260

尾生之死‖263

梦‖269

题璧尔德斯莱的图画‖270

荆轲歌‖273

海啸‖281

海鸟‖284

《人间寂寞,才是清福》

第一辑?

闲话俗世

谈考试‖002

考生的悲哀‖006

出了象牙塔之后‖010

剽窃‖013

谈学者‖016

时间即生命‖020

时间观念‖022

利用零碎时间‖024

流行的谬论‖028

新年献词‖037

升官图‖039

送礼‖043

年龄‖047

了生死‖051

说胖‖055

模范男子‖059

谈谜‖062

广告‖066

推销术‖071

商店礼貌‖075

房东与房客‖079

市容‖083

戒烟‖087

吐痰问题‖090

拥挤‖091

天气‖093

第二辑?

文艺趣谈

学问与趣味‖098

影响我的几《梁实秋文集(套装全5册)》‖101

好书谈‖116

略谈英文文法‖119

国文与国语‖122

中国语文的三个阶段‖126

作文的三个阶段‖129

胡适之先生论诗‖132

画梅小记‖140

纯文学‖143

钱神论‖147

树犹如此‖151

《扫烟囱的孩子》‖154

《忽必烈汗》‖159

书评七则‖163

译英诗‖195

听戏、看戏、读戏‖214

第三辑?

人性本善

廉‖220

懒‖223

勤‖227

怒‖229

义愤‖231

快乐‖233

沉默‖237

悲观‖239

谈幽默‖241

谈话的艺术‖245

为什么不说实话‖249

废话‖251

应酬话‖254

小声些‖256

骂人的艺术‖258

养成好习惯‖264

早起‖267

守时‖270

谈礼‖274

让‖277

《人间情味,才是清欢》

第一辑?

北平风味

烧饼油条‖002

豆汁儿‖006

煎馄饨‖008

汤包‖010

饺子‖013

酱菜‖015

栗子‖017

酸梅汤与糖葫芦‖019

满汉细点‖022

酪‖026

核桃酪‖030

核桃腰‖032

菠菜‖034

茄子‖036

水晶虾饼‖038

烤羊肉‖040

烧鸭‖042

锅烧鸡‖045

芙蓉鸡片‖048

炸丸子‖051

爆双脆‖054

白肉‖057

铁锅蛋‖059

乌鱼钱‖062

第二辑?

食不厌精

狮子头‖064

火腿‖066

腊肉‖069

醋熘鱼‖071

鱼丸‖073

两做鱼‖075

海参‖077

炝青蛤‖079

西施舌‖083

生炒鳝鱼丝‖085

瓦块鱼‖088

黄鱼‖091

鱼翅‖093

龙须菜‖096

熘黄菜‖098

拌鸭掌‖100

糟蒸鸭肝‖101

鸽‖103

蟹‖105

鲍鱼‖109

薄饼‖112

菜包‖115

韭菜篓‖117

锅巴‖119

烙饼‖122

面条‖125

粥‖129

豆腐‖132

佛跳墙‖135

咖喱鸡‖138

八宝饭‖140

莲子‖142

干贝‖144

笋‖146

第三辑?

人间情味

腌猪肉‖150

狗肉‖153

炸活鱼‖157

由熊掌说起‖160

萝卜汤的启示‖164

关于苹果‖166

窝头‖169

麦当劳‖172

大菜‖175

厨房‖176

馋‖180

千里莼羹 未下盐豉‖184

味精‖186

喝茶‖188

饮酒‖192

粽子节‖196

“啤酒”啤酒‖197

康乃馨牛奶‖201

你来摘‖205

圆桌与筷子‖208

请客‖212

包装‖216

吃‖220

吃相‖222

饭前祈祷‖226

北平的零食小贩‖230

记日本之饮食店‖238

吃在美国‖242

读《烹调原理》‖246

读《媛珊食谱》‖251

读《中国吃》‖255

再谈“中国吃”‖266

《饮膳正要》‖273

《岁月静好,安然若素》

第一辑?

俗世烟火

雅舍‖002

书房‖006

文房四宝‖010

书‖021

信‖025

匿名信‖028

下棋‖032

写字‖035

看报‖038

读画‖041

麻将‖044

沙发‖049

我看电视‖053

结婚典礼‖058

旅行‖062

运动‖066

球赛‖070

高尔夫‖074

照相‖078

讲价‖082

看相‖086

胡须‖088

理发‖091

洗澡‖095

衣裳‖099

病‖103

第二辑?

人间百态

厌恶女性者‖108

女人‖111

男人‖115

年龄‖119

孩子‖123

老年‖127

中年‖130

同学‖134

乞丐‖138

诗人‖142

医生‖146

警察‖150

暴发户‖154

观光‖158

幸灾乐祸‖162

握手‖166

谦让‖169

客‖172

送行‖175

穷‖179

猪‖183

狗‖187

猫的故事‖191

鸟‖195

第三辑?

梦回故都

北平的冬天‖200

北平的街道‖205

北平年景‖209

东安市场‖213

故都乡情‖220

同乡‖223

听戏听戏,不是看戏‖227

台北家居‖231

平山堂记‖236

过年‖240

双城记‖243

算命‖253

图章‖257

窗外‖262

放风筝‖266

旧‖271

树‖275

精彩书摘

《回忆,是最深情的告白》

忆?冰?心

顾一樵先生来,告诉我冰心和老舍先后去世。我将信将疑。冰心今年六十九岁,已近古稀,在如今那样的环境里传出死讯,无可惊异。读《清华学报》新七卷第一期(一九六八年八月刊),施友忠先生有《中共文学中之讽刺作品》一文,里面提到冰心,但是没有说她已经去世。最近谢冰莹先生在《作品》第二期(一九六八年十一月)里有《哀冰心》一文,则明言“冰心和她的丈夫吴文藻双双服毒自杀了”。看样子,她是真死了。她在日本的时候写信给赵清阁女士说:“早晚有一天我死了都没有人哭!”似是一语成谶!可是“双双服毒”,此情此景,能不令远方的人一洒同情之泪!

初识冰心的人都觉得她不是一个令人容易亲近的人,冷冷的好像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的《繁星》《春水》发表在《晨报·副刊》的时候,风靡一时,我的朋友中如时昭瀛先生便是最为倾倒的一个,他逐日剪报,后来精裱成一长卷,在美国和冰心相遇的时候恭恭敬敬地献给了她。我在《创造周报》第十二期(一九二三年七月二十九日)写过一篇《〈繁星〉与〈春水〉》,我的批评是很保守的,我觉得那些小诗里理智多于情感,作者不是一个热情奔放的诗人,只是泰戈尔小诗影响下的一个冷隽的说理者。就在这篇批评发表不久,于赴美途中的“杰克逊总统”号的甲板上不期而遇。经许地山先生介绍,寒暄一阵之后,我问她:“您到美国修习什么?”她说:“文学。”她问我:“您修习什么?”我说:“文学批评。”话就谈不下去了。

在海船上摇晃了十几天,许地山、顾一樵、冰心和我都不晕船,我们兴致勃勃地办了一份文学性质的壁报,张贴在客舱入口处,后来我们选了十四篇送给《小说月报》,发表在第十一期(一九二三年十一月十日),作为一个专辑,就用原来壁报的名称“海啸”。其中有冰心的诗三首:《乡愁》《惆怅》《纸船》。

一九二四年秋我到了哈佛,冰心在威尔斯莱女子学院,同属于波士顿地区,相距约一个多小时火车的路程。遇有假期,我们几个朋友常去访问冰心,邀她泛舟于脑伦璧迦湖。冰心也常乘星期日之暇到波士顿来做杏花楼的座上客。我逐渐觉得她不是恃才傲物的人,不过对人有几分矜持,至于她的胸襟之高超,感觉之敏锐,性情之细腻,均非一般人所可企及。

一九二五年三月二十八日波士顿一带的中国学生在“美术剧院”公演《琵琶记》,剧本是顾一樵改写的,由我译成英文,我饰蔡中郎,冰心饰宰相之女,谢文秋女士饰赵五娘。逢场作戏,不免谑浪,后谢文秋与同学朱世明先生订婚,冰心就调侃我说:“朱门一入深似海,从此秋郎是路人。”“秋郎”二字来历在此。

冰心喜欢海,她父亲是海军中人,她从小曾在烟台随侍过一段期间,所以和浩瀚的海洋结下不解缘,不过在她的作品里嗅不出梅思斐尔的“海洋热”,她憧憬的不是骇浪滔天的海水,不是浪迹天涯的海员生涯,而是在海滨沙滩上拾贝壳,在静静的海上看冰轮作涌。我一九三○年到青岛,一住四年,几乎天天与海为邻,几次三番地写信给她,从没有忘记提到海,告诉她我怎样陪同太太带着孩子到海边捉螃蟹,掘沙土,捡水母,听灯塔呜呜叫,看海船冒烟在天边逝去,我的意思有逗她到青岛来。她也很想来过一个暑季,她来信说:“我们打算住两个月,而且因为我不能起来的缘故,最好是海涛近接于几席之下。文藻想和你们逛山散步,泅水,我则可以倚枕倾聆你们的言论。……我近来好多了。医生许我坐火车,大概总是有进步。”但是她终于不果来,倒是文藻因赴邹平开会之便到舍下盘桓了三五天。

冰心健康情形一向不好,说话的声音不能大,甚至是有上气无下气的。她一到了美国不久就呕血,那著名的《寄小读者》大部分是在医院床上写的。以后她一直时发时愈,缠绵病榻。有人以为她患肺病,那是不确的。她给赵清阁的信上说:“肺病决不可能。”给我的信早就说得更明白:“为慎重起见,遵协和医嘱重行检验一次,X光线,取血,闹了一天,据说我的肺倒没毛病,是血管太脆。”她呕血是周期性的,有时事前可以预知。她多么想看青岛的海,但是不能来,只好叹息:“我无有言说,天实为之!”她的病严重地影响了她的创作生涯,甚至比照管家庭更妨碍她的写作,实在是太可惋惜的事。抗战时她先是在昆明,我写信给她,为了一句戏言,她回信说:“你问我除生病之外,所做何事。像我这样不事生产,当然使知友不满之意溢于言外,其实我到呈贡之后,只病过一次,日常生活都在跑山望水,柴米油盐,看孩子中度过……”在抗战期中做一个尽职的主妇真是谈何容易,冰心以病躯肩此重任,是很难为她了。她后来迁至四川的歌乐山居住,我去看她,她一定要我试一试他们睡的那一张弹簧床,我躺上去一试,真软,像棉花团,文藻告诉我他们从北平出来什么也没带,就带了这一张庞大笨重的床,从北平搬到昆明,从昆明搬到歌乐山,没有这样的床她睡不着觉!

歌乐山在重庆附近算是风景很优美的一个地方。冰心的居处在一个小小的山头上,房子也可以说是洋房,不过墙是土砌的,窗户很小很少。里面黑黝黝的,而且很潮湿,倒是门外有几十棵不大不小的松树,秋声萧瑟,瘦影参差,还值得令人留恋。一般人以为冰心养尊处优,以我所知,她在抗战期间并不宽裕。歌乐山的寓处也是借住的。

抗战胜利后,文藻任职我国驻日军事代表团,这一段期间才是她一生享受最多的,日本的园林之胜是她所最为爱好的,日常的生活起居也由当地政府照料得无微不至。下面是她到东京后两年写给我的一封信。

实秋:

九月二十六日信收到。昭涵到东京,待了五天,我托他把那部日本版杜诗带回给你,(我买来已有一年了!)到临走时他也忘了,再寻便人罢。你要吴清源和本因坊的棋谱,我已托人收集,当陆续奉寄。清阁在北平(此信给她看看),你们又可以热闹一下。我们这里倒是很热闹,甘地所最恨的鸡尾酒会,这里常有!也累,也最不累,因为你可以完全不用脑筋说话,但这里也常会从万人如海之中飘闪出一两个“惊才绝艳”,因为过往的太多了,各国的全有,淘金似的,会浮上点金沙。除此之外,大多数是职业外交人员,职业军人,浮嚣的新闻记者,言语无味,面目可憎。在东京两年,倒是一种经验,在生命中算是很有趣的一段。文藻照应忙,孩子们照应玩,身体倒都不错,我也好。宗生不常到你处吧?他说高三功课忙得很,明年他想考清华,谁知道明年又怎么样?北平人心如何?看报仿佛不太好。东京下了一场秋雨,冷得美国人都披上皮大衣,今天又放了晴,天空蓝得像北平,真是想家得很!你们吃炒栗子没有?

请嫂夫人安

冰心

十、十二

一九四九年六月我来到台湾,接到冰心、文藻的信,信中说他们很高兴听到我来台的消息,但是一再叮咛要我立刻办理手续前往日本。风雨飘摇之际,这份友情当然可感,但是我没有去。此后就消息断绝。不知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们回到了大陆。

附:冰心致作者及赵清阁女士的信

冰心致作者的信之一

实秋:

前得来书,一切满意,为慎重起见,遵医(协和)嘱重行检查一次,X光线,取血,闹了一天,据说我的肺倒没毛病,是血管太脆。现在仍须静养,年底才能渐渐照常,长途火车,绝对禁止,于是又是一次幻象之消灭!

我无有言说,天实为之!我只有感谢你为我们费心,同时也羡慕你能自由地享受海之伟大,这原来不是容易的事!

文藻请安

冰心拜上

六月廿五

冰心致作者的信之二

实秋:

你的信,是我们许多年来,从朋友方面所未得到的,真挚痛快的好信!看完了予我们以若干的欢喜。志摩死了,利用聪明,在一场不人道不光明的行为之下,仍得到社会一班人的欢迎的人,得到一个归宿了!我仍是这么一句话,上天生一个天才,真是万难,而聪明人自己的糟踏,看了使我心痛,志摩的诗,魄力甚好,而情调则处处趋向一个毁灭的结局。看他《自剖》里的散文,《飞》等,仿佛就是他将死未绝时的情感,诗中尤其看得出,我不是信预兆,是说他十年来心理的蕴酿,与无形中心灵的绝望与寂寞,所形成的必然的结果!人死了什么话都太晚,他生前我对着他没有说过一句好话,最后一句话,他对我说的:“我的心肝五脏都坏了,要到你那里圣洁的地方去忏悔!”我没说什么,我和他从来就不是朋友,如今倒怜惜他了,他真辜负了他的一股子劲!

谈到女人,究竟是“女人误他”“他误女人”也很难说。志摩是蝴蝶,而不是蜜蜂,女人的好处就得不着,女人的坏处就使他牺牲了。——到这里,我打住不说了!

我近来常常恨我自己,我真应当常写作,假如你喜欢《我劝你》那种的诗,我还能写他一二十首。无端我近来又教了书,天天看不完的卷子,使我头痛心烦。是我自己不好,只因我有种种责任,不得不要有一定的进款来应用。过年我也许不干或少教点,整个地来奔向我的使命和前途。

我们很愿意见见你,朋友们真太疏远了!年假能来吗?我们约了努生,也约了昭涵,为国家你们也应当聚聚首了,我若百无一长,至少能为你们煮咖啡!

小孩子可爱得很,红红的颊,鬈曲的浓发,力气很大,现在就在我旁边玩,他长得像文藻,脾气像我,也急,却爱笑,一点也不怕生。

请太太安

冰心

十一、廿五

冰心致作者的信之三

实秋:

山上梨花都开过了,想雅舍门口那一大棵一定也是绿肥白瘦,光阴过得何等的快!你近来如何?听说曾进城一次,歌乐山竟不曾停车,似乎有点对不起朋友。刚给白薇写几个字,忽然想起赵清阁,不知她近体如何?春天是否痊愈了?请你代我走一趟,看看她,我自己近来好得很。文藻大约下月初才能从昆明回来,他生日是二月九号,你能来玩玩否?余不一一。即请大安问业雅好。

冰心

三月廿五日

冰心致赵清阁的信

清阁:

信都收入,将来必有一天我死了都没有人哭。关于我病危的谣言已经有太多次了,在远方的人不要惊慌,多会真死了才是死,而且肺病决不可能。这边情形,并不算坏。就是有病时(有时)太寂寞一点,而且什么都要自己管,病人自己管自己,总觉得有点那个!你叫我写文章,尤其是小说,我何尝不想写,就是时间太零碎,而且杂务非常多,也许我回来时在你的桌上会写出一点来,上次给你寄了樱花没有?并不好,就是多,我想就是菜花多了也会好看,樱花意味太哲学了,而且属于悲观一路,我不喜欢。朋友们关心我的,请都替我辟谣,而且问好。参政会还没有通知,我也不知道是否五月开,他们应当早通知我,好做准备。这边待得相当腻,朋友太少了,风景也没有什么,人为居多,如森林,这都是数十年升平的结果。我们只要太平下来五十年,你看看什么样子,总之我对于日本的□□,第一是女子(太没有背脊骨了),第二是樱花,第三第四也还有……匆匆请放心。

冰心

一九四七、四、十七

冰心致作者的信之四

实秋:

文藻到贵阳去了,大约十日后方能回来,他将来函寄回,叫我作复。大札较长,回诵之余,感慰无尽。你问我除生病之外,所做何事,像我这样不事生产,当然使知友不满之意,溢于言外。其实我到呈贡后,只病过一次,日常生活都在跑山望水,柴米油盐,看孩子中度过。自己也未尝不想写作,总因心神不定,前作《默庐试笔》断续写了三夜,成了六七千字,又放下了。当然并不敢妄自菲薄,如今环境又静美,正是应当振作时候,甚望你常常督促,省得我就此沉落下去。呈贡是极美,只是城太小,山下也住有许多外来的工作人员,谈起来有时很好,有时就很索然。在此居留,大有MainStreet风味,渐渐地会感到孤寂。(当然昆明也没有什么意思,我每次进城,都亟欲回来!)我有时想这不是居处关系,人到中年,都有些萧索。我的一联是“海内风尘诸弟隔,天涯涕泪一身遥”,庶几近之。你是个风流才子,“时势造成的教育专家”,同时又有“高尚娱乐”,“活鱼填鸭充饥”。所谓之“依人自笑冯老,作客谁怜范叔寒”两句(你对我已复述过两次)真是文不对题,该打!该打!只是思家之念,尚值得人同情耳。你跌伤已痊愈否?景超如此仗义疏财,可惜我不能身受其惠。

我们这里,毫无高尚娱乐,而且虽有义可仗,也无财可疏,为可叹也。文藻信中又嘱我为一樵写一条横幅,请你代问他,可否代以“直条”。我本来不是写字的人,直条还可闭着眼草下去,写完“一瞑不视”(不是“掷笔而逝”)!横幅则不免手颤了,请即复。山风渐动,阴雨时酸寒透骨,幸而此地阳光尚多,今天不好,总有明天可以盼望。你何时能来玩玩?译述脱稿时请能惠我一读。景超、业雅、一樵请代致意,此信可以传阅。静夜把笔,临颖不尽。

冰心拜启

十一月廿七

冰心致作者的信之五

实秋:

我弟妇的信和你的同到。她也知道她找事的不易,她也知道大家的帮忙,叫我写信谢谢你!总算我做人没白做,家人也体恤,朋友也帮忙,除了“感激涕零”之外,无话可说!东京生活,不知宗生回去告诉你多少?有时很好玩,有时就寂寞得很。五妹身体痊愈,而且茁壮,她廿号上学,是圣心国际女校。小妹早就上学(九·一)。我心绪一定,倒想每日写点东西,要不就忘了。文藻忙得很,过去时时处处有回去可能,但是总没有走得成。这边本不是什么长事,至多也只到年底。你能吃能睡,茶饭不缺,这八个字就不容易!老太太、太太和小孩子们都好否?关于杜诗,我早就给你买了一部日本版的,放在那里,相当大,坐飞机的无人肯带,只好将来自己带了,书贾又给我送来一部中国版的(嘉庆)和一部《全唐诗》,我也买了。现在日《梁实秋文集(套装全5册)》也贵。我常想念北平的秋天,多么高爽!这里三天台风了,震天撼地,到哪儿都是潮不唧的,讨厌得很。附上昭涵一函,早已回了,但有朋友近况,想你也要知道。

文藻问好

冰心

中秋前一日

后记

(一)

绍唐吾兄:

在《传记文学》十三卷六期我写过一篇《忆冰心》,当时我根据几个报刊的报道,以为她已不在人世,情不自已,写了那篇哀悼的文字。今年春,凌叔华自伦敦来信,告诉我冰心依然健在。惊喜之余,深悔孟浪。顷得友人自香港剪寄今年五月二十四日香港《新晚报》,载有关冰心的报道,标题是《冰心老当益壮酝酿写新书》,我从文字中提炼出几点事实:

(一)冰心今年七十三岁,还是那么健康,刚强,洋溢着豪逸的神采。

(二)冰心后来从未教过书,只是搞些写作。

(三)冰心申请了好几次要到工农群众中去生活,终于去了,一住十多个月。

(四)目前她好像是待在“中央民族学院”里,任务不详。

(五)她说:“很希望写一些书”,最后一句话是“老牛破车,也还要走一段路的”。

此文附有照片一帧。人还是很精神的,只是二十多年不见,显着苍老多了。因为我写过《忆冰心》一文,也觉得我有义务做简单的报告,更正我轻信传闻的失误。

弟梁实秋拜启

一九七二年六月十五日西雅图

(二)

绍唐吾兄:

六月十五日函计达。我最近看到香港《新闻天地》一二六七号载唐向森《洛杉矶航信》,记曾与何炳棣一行同返大陆的杨庆尘教授在美国西海岸的谈话,也谈到谢冰心夫妇,他说:“他俩还活在人间,刚由湖北孝感的‘五七干校’回到北京。他还谈到梁实秋先生误信他们不在人间的消息所写下悼念亡友的文章。冰心说,他们已看到了这篇文章。这两口子如今都是七十开外的人了。冰心现任职于‘作家协会’,专门核阅作品,做成报告交予上级,以决定何者可以出版,何者不可发表之类。至于吴文藻派什么用场,未见道及。这二位都穿着皱巴巴的人民装,也还暖和。曾问二位夫妇这一把年纪去干校,尽干些什么劳动呢?冰心说,多半下田扎绑四季豆。他们在‘文化大革命’时期,曾被斗争了三天。”这一段报道益发可以证实冰心夫妇依然健在的消息。我不明白,当初为什么有人捏造死讯,难道这造谣的人没有想到谣言早晚会不攻自破吗?现在我知道冰心未死,我很高兴,冰心既然看到了我写的哀悼她的文章,她当然知道我也未死。这年头儿,彼此知道都还活着,实在不易。这篇航信又谈到老舍之死,据冰心的解释,老舍之死“要怪舍予太爱发脾气,一发脾气去跳河自杀死了……”这句话说得很妙。人是不可发脾气的,脾气人人都有,但是不该发,一发则不免跳河自杀矣。

弟梁实秋顿首

一九七二年七月十一日西雅图

《你若来,无论风雨去接你;你若走,我却当你从未来过》

沙??发

诗的题材,俯拾即是,而且并没有什么雅俗之分,端视作者的想法与手法是否高雅而已。雅的题目可能写得很俗,俗的亦可能写得很雅。

沙发,一俗物耳,何尝不可入诗?

英国十八世纪末诗人古柏(WilliamCowper)有一首诗,题名就是“沙发”。他写完《沙发》之后,接连又写了五首,《时钟》《花园》《冬夜》《冬晨散步》《冬午散步》,六首诗于一七八五年合刊为一集,集名为《任务》(TheTask)。诗人在序言里说:

下面诗篇之写作过程简述于后——有一位女士喜爱无韵诗,要作者以此诗体试写一首,并指定题目为“沙发”。他遵命;适闲来无事,乃以另一主题系于其后;随兴之所至信笔写去,起初只想写一琐细小诗,终乃认真从事成为一卷。

事实经过颇为有趣。古柏所谓一位女士是奥斯登夫人,她屡次请他试写无韵诗,有一天他说:“如果你给我一个题目,我就写。”“啊,你可以写任何题目,”她说,“就写这张沙发好了。”于是他就写了这首诗,其实题目和内容并不相称,作者自己也知道。把约翰·吉尔宾故事讲给他听的也是这一位奥斯登夫人,他听了之后一夜未睡,写成了那首著名的《疯汉骑马歌》。古柏的诗集刊行后,有人批评其标题“任务”二字为不当,他曾辩白说(见《书翰集》第一八四):

讲到这标题,我认为是再好不过。一部书包括了这么多的不同的题目,而其中又没有一个是主要的,要想寻一个能概括一切的标题,乃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引用此诗之所由产生的情况以为标题,似乎是必然的了;我所做的固已超过了所指定的任务,我觉得“任务”一词仍不失为一适当的标题。一座房子总归是一座房子,纵然造房者造出了一座房子比他预计大出了十倍。我大可以仿星期日报纸的例,称之为《杂俎》(Olio);但是那样做实在对我自己不起,因为此集花样虽多,自信尚不杂乱。

这首《沙发》长达七百七十四行,开端是这样的:

我歌咏沙发。我最近歌咏过

“真理”“希望”与“慈善”,以惶恐的心情

触过庄严的琴弦,以战栗的手

努力逃离了那探险的翱翔,

如今要休息一下写个平凡的题目;

题材虽然平凡,而情况仍然是

庄严可傲的——因为这是美人之命。

紧接着古柏就叙说沙发之历史的演变。首言古代的祖先,没有服装家具,睡在岩石或沙滩之上,随后创制了粗笨简陋的三脚石板凳,演进而为橡木制大坐凳,终于三只脚变成四只脚,座位上铺了软垫,覆以彩色的织锦。印度传进了藤,藤条编成了椅,椅背挺直,坐上去不舒适,座位又滑,坐上去不安稳,两足悬空,踏不着实地。抱怨最多的是女性,于是有靠背与扶手之双人长椅乃应运而生。一点点地进步而成为今日之沙发。

沙发宜于患关节炎者所享用(现代医学主张患关节炎者不宜坐沙发,而宜于坐高背硬椅),但是诗人说,宁愿牺牲这种享受,不愿患关节炎。诗人说,他一向爱的是散步于乡间青草铺垫的小路,他从小时候爱的是穿山越岭或是闲游江畔。

那时节没有沙发待我享受,

那时节我不需要沙发。青春

很快地恢复体力,长期劳动

只引发短期疲乏……

从这幼时漫步乡间的回忆,古柏抒发了他对乡间风景的爱慕。“现在我已不复年轻,而年轻时使我着迷的景物依然是可爱的,依然使我着迷。”他一一地描述乡间的风景、声音、花草、农舍、人物……乡间是可爱的,相反的,城市是可憎的。

虽然美好的事物在

纯朴而优雅的土壤里最能滋长,

也许只有在那里才能茂盛,

可是在城市里便不行;那些

狂傲、闹嚣,而唯利是图的城市!

各地的渣滓秽物都流入

这公共的肮脏的阴沟里来。

他把城市形容成为藏垢纳污的地方,富庶导致懒惰与淫逸,放荡与贪婪。但是古柏也不得不承认,城市孕育艺术、科学与哲学,伦敦是最美的城市也是最恶劣的罪恶渊薮。他的最后结论可以用一行警句做代表:

上帝制造了乡村,人制造了城市。

(Godmadethecountry,andmanmadethetow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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